上海王国印：一位从30年的急诊医生“转型”而来的名中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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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国印，副主任医师。

从事中西医临床医疗30余年，先后跟随著名中医大家房定亚、周宜宣、顾仁樾教授以及国医大师徐经世学习，曾在龙华医院、上海第九人民医院等知名医疗机构从事临床工作。

擅长诊治：善用经方治疗抑郁症、焦虑、恐惧、幻觉、妄想、强迫、失眠等情志类疾病；强制性脊柱炎、类风湿、皮肌炎等风湿骨关节疼痛；胃炎、胃溃疡、结肠炎、肠易激综合症等胃肠疾病；冠心病、高血压、心力衰竭等心脑血管病；胃肠癌、肺癌、肝癌等肿瘤中药调理和康复，痛经、月经不调、便秘、痤疮、儿童发育障碍等及亚健康中医调理。

中医内科毕业，机缘巧合进了急诊科。

大学读了五年中医内科， 90年毕业，机缘巧合地进了县医院，领导说小伙子年轻，先去急诊科历练一下，这么一去，就做了30年急诊。

我和医学是有缘的。小时候几乎是在医院里长大的。我家和乡镇的卫生院就隔了一栋楼，爸爸是大队干部，平常忙起来就把我放在卫生院，一放就是一天。小孩子好奇心重，整日在卫生院窜来窜去，东看西看，经常看到抢救，见识得多了，也就不怕了。

但看别人干跟自己真的去干这件事是不一样的，急诊是个救命的事儿，不能犯一丁点错误，我又没经验，心理压力非常大。

每天老老实实跟着上级医生学习，把科室所有病例都翻出来研究。县医院急诊来的病人，农药中毒的特别多，农村挺多喝药自杀的；要么是癫痫，乙脑，心衰，肾衰，酒精中毒……开始全靠死记硬背，记住病人大概有哪几类，急诊常用药物有哪些，哪类病人该用哪些药。遇到棘手问题，就查资料，有一本徐叔云编辑的《临床药物学》，我都快翻烂了。

这样过了三个月，我觉得我需要系统的西医知识，就跑到市里买了整套的西医教材，总共20多本，花了三年时间自学，每本至少看了三遍。这之后才感觉在急诊有了底气。

有一天下午四五点了，我们准备下班时，一对夫妻抱着小孩冲进急诊室，声嘶力竭地喊着“医生快快快”，我一看，小孩口吐白沫，已经紫绀了。大概五分钟前，我明明看到他们抱着孩子，从急诊科门口过，都还好好的，怎么突然就这样了？赶紧问怎么回事，他们说刚打了链霉素。我一下想到是链霉素过敏性休克。

链霉素休克要打葡萄糖酸钙，我在书上刚看过，病人就来了。

立即肾上腺素肌肉注射，建立静脉通道，心脏按压，一系列急救措施下来，我说立即打葡萄糖酸钙静脉注射时，护士将信将疑，我说书上有，赶紧打吧，链霉素中毒就是要推葡萄。大概十分钟后，小孩的气就稳了，然后给他输液，一直到晚上八点，才算抢救过来，我一直守着这个小孩夜里两点钟，直到生命体征完全稳定下来。

这是我的急救水平第一次得到快速验证，由此建立了我强大的信心。

龙华医院急诊ICU，王国印主任连续奋战3天，成功抢救一名农药中毒患者。

知识是非常有用的，但知识有用，需要我们知道知识背后更多的知识，知其然，知其所以然，还要知其所以所以然……所以我们要不断的去探索知识，去学习。

只想救人，想尽一切办法救人

临床上遇到不能解除的病因，我就带着病人去找我的老师，或是跑到北京找大专家，我就想知道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印象很深的是一个乙脑后遗症患者，这小男孩一两岁，家里五个姐姐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。脑积水，脑袋变得很大，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他的脑袋会变大，带着他去合肥找最权威的神经科专家杨任民教授。医生都说是不治之症，我就不相信，为什么不能治呢？现在这个技术已经很普遍了，脑积水时间太长，可以做脑脊液腹腔引流，治好之后可以正常生活，只是智力有点下降，但当时没法治，他的病就是耽误了，后来在收容院度过余生。

反正就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救人，只要能救人，绞尽脑汁，想尽一切办法。说到这，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。

急诊科不少农村来的病人，常常不带钱，那个年代大家都穷，实在没钱；甚至是指望到了县城找亲戚借，想的很好，但根本来不及。一群人开着拖拉机“突～突～突”，把病人拉来了，药开好了没钱付。病那么重，也不能不治。

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，我就先垫付，后来垫的多了，总有不还的，我也不是每天都带那么多钱；就又想了个办法，带着他们去药房赊药，相当于说我个人帮他们开了个绿色通道。那时候医院还没这个概念。

在县人民医院急诊工作的第四年，突然觉得自己很难再有进步，必须要出去开开眼界，去看看外边的医生是怎么治病的。大学实习那会儿，脑子里是空白的，现在脑子里有问题了，有不能解决的困难了，这是我再怎么看书，再怎么研究，也无法知道的。

带着对新的知识的渴望和对当前困惑的不解，我去了北京西苑医院进修。西苑医院是中国中医研究院附属医院。我为什么要去学中医呢？这里面有两个因缘。

一个是93年发生的一件事。我家二奶奶，就是我爸爸的婶婶，为了显得亲一点，我都叫她亲奶。亲奶病重，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去见最后一面。我到她家的时候，家里已经在漆棺材了，我亲奶寿衣都穿好了，在堂屋的东墙下躺着，基本上就等着咽气入殓了。

急诊科呆了三年，见过太多死人，有时一天能遇着五六个。我看看亲奶，好像还有生气，就摸了摸她的肚子，还有疼痛反应，但呼吸很微弱，我就怀疑呼吸道有东西，撬开嘴巴看看，果然积了很多痰。嘱咐我叔叔帮她清理了一下，清理之后呼吸好一点，我想可能还有救，就试着给她开了大承气汤加生石膏。

我叔叔去买的药，花了2块1毛钱，石膏用的是自家的，农村人都知道，牛发烧给它吃石膏。那块石膏特别好，透明的。学了五年中医，这是我第一次用中医治这么重的病。

没想到还真见效了，3天后我亲奶就能下床走路了。后来我亲奶又活了八年。两块一毛钱，让我亲奶又活了八年。

另一件事是急诊科接了一个急性肾小球肾炎病人，病人浑身发抖，但他又不停的脱衣服，出了很多汗，这个症状是真热假寒。化验完发现他肌酐很高，已经到严重尿毒症水平了，没有透析机根本没法治，而透析机只有省立医院才有。

我想起大学实习时老师讲的灌肠方，好像能解决他的症状，中医就是辨证施治嘛。于是和家属沟通尝试中医药治疗，家属也是没法了，就抱着一丝希望，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
一剂药下去，病人腹泻不止，整个病房臭烘烘的，大家都不知道我在搞什么名堂。用了一个礼拜药，病人肌酐降到正常，能吃饭了，过了一段时间就出院了，能正常生活了。

如果说第一次治我亲奶的病，是瞎猫撞死耗子，那这一次就是主动出击。

这让我产生探索中医的愿望。

中医绝不是调理这么简单，它可以治疗死症、绝症，所以我一直讲中医不是养生，不是保健。一般人不能理解，因为他没有我这种治疗的经历。

在西苑医院参加了全国第四届中医内科提高班，探讨用中药怎么解决问题，不是为了养生，是为了治病，经过一整年的学习，才有了真正的开悟。遇到了很多名中医，那些平时只在书上看到过名字的，像时振声老师，魏子孝老师，聂莉芳老师，房定亚老师。房定亚是岳美中的学生，岳美中是京城四大名医之一，也是毛主席的保健医生。

我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，遇到问题，就从症候出发，查很多资料，去研究分析，写病程记录，思考怎么解决更好，还要知道为什么，不迷信权威医生。

西苑医院肾内科有个老师叫聂莉芳，在全国很有名。她很厉害，她的方子没人敢改，她的医嘱必须执行。我管床位时看到一个方子，药用的有些问题，我就在病例上写了一页半去论证，第二天查房，老师看了半天，知道是我写的后，非常赞许地对大家说，你们要向他学习，他在思考问题，这个病他思考过了。我认可他的精神，也认可办法，可以按照王医生的办法实行。

诸如此类的例子有很多，我也因此得了一个外号“王教授”。

进修的那一年，北京只要有学术会议，不管多晚，多远我们都一起去学习，真的学到很多知识，我们都想脱胎换骨。那一年真的进步很大。